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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錦書從她的口氣中隱約意識到自己要慘了。
她沒見過高門小姐是怎麽自我拘束的, 但一提到上課，她就想睡覺。
蘇錦書進門先見到的是教養嬤嬤，皇後娘娘可能精挑細選了一個最嚴厲的, 面相比宣婆還要更刻薄一些, 眉間三道深深的溝壑，也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否在皺眉。
她端正地行了正禮：“奴婢程蘭琴, 自今起開始教郡主學宮裏的禮儀規矩。”
蘇錦書只回了一句程嬤嬤好, 立刻就被說教了。
“郡主身份貴重, 不必同奴婢問好，奴婢也不敢受, 以後莫再說這樣的話了。”
蘇錦書迷惘的應了聲好, 心想, 這宮裏的規矩果真細致, 連說話也不能錯。
見過了程嬤嬤, 蘇錦書又看見了另外兩個人。
教她讀書的女先生是皇後身邊的女侍中，穿著松綠的官袍, 這位倒是很溫和, 面上帶著和煦的笑。
最後見到的，是要教她琵琶的女樂師，這位竟是三人裏最年老的, 頭發已經全白了，抹了桂花油, 簡單的簪了個發髻, 卻是最慈祥的，她見面第一句話就是：“你是芝華的女兒, 你的母親也是我的弟子。”
程嬤嬤催道：“郡主該換衣裳了。”
蘇錦書走到裏間，隔著一扇屏, 聽見外頭三人商量著如何瓜分一天的時辰。蘇錦書慢騰騰的換完了衣裳，也聽了個大概，心裏已經涼透了。
她辰時去坤德殿給皇後請安，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回朝露臺，到午膳之前，都要跟著先生學正經的課業。
程嬤嬤正在竭力爭取下晌的時間，但樂師不肯，她也要分走兩個時辰，於是，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算到了酉時。
也就是說，在酉時之前，蘇錦書沒有任何閑暇。
這還沒開始呢，蘇錦書心裏就開始打鼓，怕自己撐不到晚上，萬一上課打瞌睡了，是不是還要挨手板？
公主悄悄摸進來，安慰她：“熬過前兩日，往後就好過了，我小時候也是這麽過來的。”
蘇錦書問：“你也要學這些？”
公主笑了笑，道：“是啊，沒有誰是生來就什麽都會的，禮數規矩我從三歲起便開始學了，不過，你現在年歲大些了，以前的習慣要糾正回來少不了遭一番罪。”
蘇錦書坐在榻上，心裏七上八下，半天沒言語。
公主又道：“還有一事告訴你，我要走了。”
蘇錦書心裏更慌了：“怎的忽然要走？”
公主嘆氣：“母後讓我挪回去，說怕我玩鬧耽誤你學東西，沒的法子，我就住西邊的昭明宮，以後得空記得多去坐坐。”
蘇錦書心說這哪裏還有空。
用過午膳之後，公主便命人擡著箱子，利落的搬出去了。
朝露臺便只剩下她一個人，和三位並不熟識的長輩。
第一天，程嬤嬤什麽也沒教，先讓她練了兩個時辰的坐，一動也不能動，坐的渾身都痛，肩都僵了。
傍晚時，樂師抱著琵琶，給她彈了一段塞上曲。
從落霞初染到夜霧彌散，蘇錦書聽得出神，一曲終了，她從樂師手上接過了琵琶，很是珍重的撫過琴弦。
她喜歡這個。
皇後娘娘不知在趕什麽，急著給她填鴨似的教東西，為此，連每日的請安都免了。
是真的免了，命女官來傳了懿旨的。
一連幾日，蘇錦書從早到晚安排的緊鑼密鼓，唯獨晚間學樂理的兩個時辰，能稍許感覺到輕松。
處暑第二日，是她的生辰。
清早起來，皇上的賞賜擡進來許多，緊接著又是皇後的賞，再跟著宮裏各位娘娘。
蘇錦書被程嬤嬤用眼神摁在椅子上坐著，不允許她起身相迎。
汀芷記下賬，拿給她看。
程嬤嬤道：“宮裏得了賞要謝恩，郡主現在動身，約莫晌午之前能走完一趟。”
蘇錦書慢吞吞地起身。
絕不能起得太猛，否則要坐下重新起。
行走時步子也不能太跳脫，否則也要退回去重新走。
蘇錦書可不想走一步退三步，等太陽落山了還沒走出門去，於是她格外小心註意，幾乎能做到不出錯了。
程嬤嬤走在她身後，一雙眼把她從頭盯到腳，不放過任何細微之處。
蘇錦書平視前方，並不回頭，問道：“嬤嬤，我是你教過的最差勁的學生嗎？”
程嬤嬤道：“郡主資質上乘，強過很多人了。”
蘇錦書覺得這話不靠譜，道：“嬤嬤哄我的吧。”
程嬤嬤道：“奴婢給很多貴人小姐指點過規矩，有很多資質庸劣，怎麽也教不會，與郡主差得遠。”
蘇錦書奇道：“貴人小姐們不是從很小就開始學了嗎？”
程嬤嬤道：“那不一樣，宮裏格外不同，講究的是四平八穩，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得細致到極點。有的姑娘心氣高，想往高處掙一掙前程，便會專門請宮裏的嬤嬤調I教引導。”
蘇錦書：“往高處掙一掙？”
她一回t頭，沒穩住，而上的珠鏈纏在了一起。
程嬤嬤擡手幫她捋順，道：“公侯，皇室，都是極好的前程，想要這份體面的人太多了。”
京城的貴女們生在這繁花錦簇中，自然是要往更高的地方去，但是登峰造極處，就那麽寥寥幾家，想要做最後的贏家，自然要費一番心思。
像陸錫那樣的人，風評是不好，但也就公主這樣身份的人瞧不上他，一旦他有意娶妻，還是有很多好姑娘願意屈就的。
到坤德殿的路很長，程嬤嬤多說了幾句：“情啊愛啊是最不值一提的事，女孩們年紀小時情竇初開，也許會被沖昏了理智，只要好生引導，她們很快就會醒悟。”
蘇錦書還是頭一次聽這樣的論調，只覺得上京的人果然不一般。
她道：“我看過的話本子裏，許多高門小姐都是情種，多情多怨，至死不渝。”
程嬤嬤道：“所以那些是禁書，決不允許出現在閨閣裏，郡主也不要看，我見到了就燒。”
蘇錦書忙撇清自己：“我不看的，我從來不看那些書的。”
程嬤嬤道：“沒窮過的人，不知道銀子的可貴，沒受過欺負過的人，不知道權勢的重要。人常常要失去些東西，才能真正醒悟，可到了那時，一切都遲了。”
蘇錦書漸漸的聽不懂了，於是不再言語。
她先到坤德殿拜謝了皇後，巧的是，正好各宮娘娘都聚在一處說話，蘇錦書大喜，順便一起謝了，省去了一番跑動。
皇後打量了她一番，欣慰地笑了：“這才幾日，錦書就大變樣了。”
沈婕妤嗑著瓜子道：“說起來……我娘家有個外甥女，在程嬤嬤手下學了三天，就一哭二鬧三上吊，說寧死也不受那罪了，我當時就派人把程嬤嬤接回宮裏，扶不上墻的東西，隨她怎麽折騰，我是再不肯幫了。”
婉妃笑著道：“你性子太急了，養女孩兒應當多謝耐心才是。”
沈婕妤道：“哄她那是她老娘該幹的事，私下裏鬧一番倒也罷了，鬧到人前就別怪人笑話沒教養。”
皇後倏地沈下了神色：“沈婕妤，你總是管不好這張嘴。”
其實不止皇後，在場許多人神色都很耐人尋味，而且她們都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了蘇錦書。
蘇錦書原本沒聽出來有什麽，見了這般反應，再一細琢磨。
這話竟著落在她的身上。
她早已無父無母，就算受了委屈，也沒人哄她，鬧到別人跟前，自然是大大的不體面，讓人笑話沒教養。
蘇錦書不知這話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。
沈婕妤扔下瓜子起身告罪。
皇後幾句話揭過去了，這樣隱晦的話不可能說的太明白。
蘇錦書想了想，還是裝作不明白比較好。
她陪著幾位娘娘稍坐了一會兒，在程嬤嬤的眼神暗示下，起身告退。
出了坤德殿是，蘇錦書也不敢大意。
程嬤嬤道：“郡主說話做事都極好。”
蘇錦書茫然道：“這也算好麽？”
程嬤嬤道：“面對宮中的紛擾，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，你不理會那些瑣碎之語，漸漸地就沒有人會在你面前搬弄口舌了。”
蘇錦書一知半解，但是先記下。
她的生辰，宮裏花了好一番功夫，午膳送來時，禦廚房的小監給擺滿了一桌子，討人喜歡的奉承不要錢的說了一大通。
蘇錦書看似平靜的笑著，其實心裏早就一片空白。
我該說什麽？
我該怎麽做？
程嬤嬤往內殿裏去倒騰了一會兒，不知在做什麽，出來時，拿了碎銀子，讓禦膳房的掌使回去吃酒。
蘇錦書瞄了一眼那些碎銀子，可不算是小數目。
等禦膳房的小監一走，她問道：“嬤嬤從哪弄的錢。”
程嬤嬤道：“是奴婢自己的體己，方才給出去了十兩銀，是幫郡主打點上下的，您莫要忘了還我。”
蘇錦書讓她墊了銀子怪不好意思的，聽了這話，忙在自己的錦袋中找了一番，摸出了一卷銀票和一把碎銀子。
雖然在宮裏沒有來錢的門路，但她還是有幾分積蓄的。
程嬤嬤沒想到她竟真能拿出錢來，沈默了好一會兒，才接了自己的十兩，道：“宮裏每人每年都是有份例的，此事按理應由皇後娘娘裁定，但至今沒有關於你的安排，想必是皇後宮務繁忙，一時沒顧得上。不過，你是皇上封得衡陽郡主，有食邑傍身，不必靠著這幾個錢過活。”
蘇錦書試探著問道：“意思是我很有錢？”
程嬤嬤點頭：“早晚會送到你手裏，到時候你得學會對賬。”
看來她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。
可能是由於生辰，程嬤嬤今日寬和了許多，課業也沒有前幾日那麽繁重。
蘇錦書學了幾天的簡單樂理，今天開始學著撥弦了。
日暮西山後，蘇錦書把一排窗全敞開，坐在穿堂的風裏，信手撥弦。
戊時，陸錫從宸極殿走出來，往朝露臺的方向瞧了一眼，趁著左右無人，提氣躍上了屋頂，踩著琉璃瓦，幾個起落，他一席黑衣便融進了宮苑的夜色中，借著花草的掩映，巡邏的禁衛也沒能發現他。
他乘著風，輕飄飄落在朝露臺的房檐上，聽到了幾聲喑啞又難聽的琵琶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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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端正地行了正禮：“奴婢程蘭琴, 自今起開始教郡主學宮裏的禮儀規矩。”
蘇錦書只回了一句程嬤嬤好, 立刻就被說教了。
“郡主身份貴重, 不必同奴婢問好，奴婢也不敢受, 以後莫再說這樣的話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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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見到的，是要教她琵琶的女樂師，這位竟是三人裏最年老的, 頭發已經全白了，抹了桂花油, 簡單的簪了個發髻, 卻是最慈祥的，她見面第一句話就是：“你是芝華的女兒, 你的母親也是我的弟子。”
程嬤嬤催道：“郡主該換衣裳了。”
蘇錦書走到裏間，隔著一扇屏, 聽見外頭三人商量著如何瓜分一天的時辰。蘇錦書慢騰騰的換完了衣裳，也聽了個大概，心裏已經涼透了。
她辰時去坤德殿給皇後請安，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回朝露臺，到午膳之前，都要跟著先生學正經的課業。
程嬤嬤正在竭力爭取下晌的時間，但樂師不肯，她也要分走兩個時辰，於是，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算到了酉時。
也就是說，在酉時之前，蘇錦書沒有任何閑暇。
這還沒開始呢，蘇錦書心裏就開始打鼓，怕自己撐不到晚上，萬一上課打瞌睡了，是不是還要挨手板？
公主悄悄摸進來，安慰她：“熬過前兩日，往後就好過了，我小時候也是這麽過來的。”
蘇錦書問：“你也要學這些？”
公主笑了笑，道：“是啊，沒有誰是生來就什麽都會的，禮數規矩我從三歲起便開始學了，不過，你現在年歲大些了，以前的習慣要糾正回來少不了遭一番罪。”
蘇錦書坐在榻上，心裏七上八下，半天沒言語。
公主又道：“還有一事告訴你，我要走了。”
蘇錦書心裏更慌了：“怎的忽然要走？”
公主嘆氣：“母後讓我挪回去，說怕我玩鬧耽誤你學東西，沒的法子，我就住西邊的昭明宮，以後得空記得多去坐坐。”
蘇錦書心說這哪裏還有空。
用過午膳之後，公主便命人擡著箱子，利落的搬出去了。
朝露臺便只剩下她一個人，和三位並不熟識的長輩。
第一天，程嬤嬤什麽也沒教，先讓她練了兩個時辰的坐，一動也不能動，坐的渾身都痛，肩都僵了。
傍晚時，樂師抱著琵琶，給她彈了一段塞上曲。
從落霞初染到夜霧彌散，蘇錦書聽得出神，一曲終了，她從樂師手上接過了琵琶，很是珍重的撫過琴弦。
她喜歡這個。
皇後娘娘不知在趕什麽，急著給她填鴨似的教東西，為此，連每日的請安都免了。
是真的免了，命女官來傳了懿旨的。
一連幾日，蘇錦書從早到晚安排的緊鑼密鼓，唯獨晚間學樂理的兩個時辰，能稍許感覺到輕松。
處暑第二日，是她的生辰。
清早起來，皇上的賞賜擡進來許多，緊接著又是皇後的賞，再跟著宮裏各位娘娘。
蘇錦書被程嬤嬤用眼神摁在椅子上坐著，不允許她起身相迎。
汀芷記下賬，拿給她看。
程嬤嬤道：“宮裏得了賞要謝恩，郡主現在動身，約莫晌午之前能走完一趟。”
蘇錦書慢吞吞地起身。
絕不能起得太猛，否則要坐下重新起。
行走時步子也不能太跳脫，否則也要退回去重新走。
蘇錦書可不想走一步退三步，等太陽落山了還沒走出門去，於是她格外小心註意，幾乎能做到不出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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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嬤嬤道：“那不一樣，宮裏格外不同，講究的是四平八穩，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得細致到極點。有的姑娘心氣高，想往高處掙一掙前程，便會專門請宮裏的嬤嬤調I教引導。”
蘇錦書：“往高處掙一掙？”
她一回t頭，沒穩住，而上的珠鏈纏在了一起。
程嬤嬤擡手幫她捋順，道：“公侯，皇室，都是極好的前程，想要這份體面的人太多了。”
京城的貴女們生在這繁花錦簇中，自然是要往更高的地方去，但是登峰造極處，就那麽寥寥幾家，想要做最後的贏家，自然要費一番心思。
像陸錫那樣的人，風評是不好，但也就公主這樣身份的人瞧不上他，一旦他有意娶妻，還是有很多好姑娘願意屈就的。
到坤德殿的路很長，程嬤嬤多說了幾句：“情啊愛啊是最不值一提的事，女孩們年紀小時情竇初開，也許會被沖昏了理智，只要好生引導，她們很快就會醒悟。”
蘇錦書還是頭一次聽這樣的論調，只覺得上京的人果然不一般。
她道：“我看過的話本子裏，許多高門小姐都是情種，多情多怨，至死不渝。”
程嬤嬤道：“所以那些是禁書，決不允許出現在閨閣裏，郡主也不要看，我見到了就燒。”
蘇錦書忙撇清自己：“我不看的，我從來不看那些書的。”
程嬤嬤道：“沒窮過的人，不知道銀子的可貴，沒受過欺負過的人，不知道權勢的重要。人常常要失去些東西，才能真正醒悟，可到了那時，一切都遲了。”
蘇錦書漸漸的聽不懂了，於是不再言語。
她先到坤德殿拜謝了皇後，巧的是，正好各宮娘娘都聚在一處說話，蘇錦書大喜，順便一起謝了，省去了一番跑動。
皇後打量了她一番，欣慰地笑了：“這才幾日，錦書就大變樣了。”
沈婕妤嗑著瓜子道：“說起來……我娘家有個外甥女，在程嬤嬤手下學了三天，就一哭二鬧三上吊，說寧死也不受那罪了，我當時就派人把程嬤嬤接回宮裏，扶不上墻的東西，隨她怎麽折騰，我是再不肯幫了。”
婉妃笑著道：“你性子太急了，養女孩兒應當多謝耐心才是。”
沈婕妤道：“哄她那是她老娘該幹的事，私下裏鬧一番倒也罷了，鬧到人前就別怪人笑話沒教養。”
皇後倏地沈下了神色：“沈婕妤，你總是管不好這張嘴。”
其實不止皇後，在場許多人神色都很耐人尋味，而且她們都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了蘇錦書。
蘇錦書原本沒聽出來有什麽，見了這般反應，再一細琢磨。
這話竟著落在她的身上。
她早已無父無母，就算受了委屈，也沒人哄她，鬧到別人跟前，自然是大大的不體面，讓人笑話沒教養。
蘇錦書不知這話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。
沈婕妤扔下瓜子起身告罪。
皇後幾句話揭過去了，這樣隱晦的話不可能說的太明白。
蘇錦書想了想，還是裝作不明白比較好。
她陪著幾位娘娘稍坐了一會兒，在程嬤嬤的眼神暗示下，起身告退。
出了坤德殿是，蘇錦書也不敢大意。
程嬤嬤道：“郡主說話做事都極好。”
蘇錦書茫然道：“這也算好麽？”
程嬤嬤道：“面對宮中的紛擾，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，你不理會那些瑣碎之語，漸漸地就沒有人會在你面前搬弄口舌了。”
蘇錦書一知半解，但是先記下。
她的生辰，宮裏花了好一番功夫，午膳送來時，禦廚房的小監給擺滿了一桌子，討人喜歡的奉承不要錢的說了一大通。
蘇錦書看似平靜的笑著，其實心裏早就一片空白。
我該說什麽？
我該怎麽做？
程嬤嬤往內殿裏去倒騰了一會兒，不知在做什麽，出來時，拿了碎銀子，讓禦膳房的掌使回去吃酒。
蘇錦書瞄了一眼那些碎銀子，可不算是小數目。
等禦膳房的小監一走，她問道：“嬤嬤從哪弄的錢。”
程嬤嬤道：“是奴婢自己的體己，方才給出去了十兩銀，是幫郡主打點上下的，您莫要忘了還我。”
蘇錦書讓她墊了銀子怪不好意思的，聽了這話，忙在自己的錦袋中找了一番，摸出了一卷銀票和一把碎銀子。
雖然在宮裏沒有來錢的門路，但她還是有幾分積蓄的。
程嬤嬤沒想到她竟真能拿出錢來，沈默了好一會兒，才接了自己的十兩，道：“宮裏每人每年都是有份例的，此事按理應由皇後娘娘裁定，但至今沒有關於你的安排，想必是皇後宮務繁忙，一時沒顧得上。不過，你是皇上封得衡陽郡主，有食邑傍身，不必靠著這幾個錢過活。”
蘇錦書試探著問道：“意思是我很有錢？”
程嬤嬤點頭：“早晚會送到你手裏，到時候你得學會對賬。”
看來她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。
可能是由於生辰，程嬤嬤今日寬和了許多，課業也沒有前幾日那麽繁重。
蘇錦書學了幾天的簡單樂理，今天開始學著撥弦了。
日暮西山後，蘇錦書把一排窗全敞開，坐在穿堂的風裏，信手撥弦。
戊時，陸錫從宸極殿走出來，往朝露臺的方向瞧了一眼，趁著左右無人，提氣躍上了屋頂，踩著琉璃瓦，幾個起落，他一席黑衣便融進了宮苑的夜色中，借著花草的掩映，巡邏的禁衛也沒能發現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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